第164章 第三十九章:谁家少年足风流(2 / 2)
我搔了搔头,小声嘟囔道:“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青玄公’的名号。”
太叔乙嗤笑一声,斜睨着我,嘲弄道:“莫不是昨夜太累,此刻还在发梦罢?你居然知道我都不知道的江湖轶事?”
我又羞又恼,老脸一烧,哪还心思琢磨甚“青玄公”、“紫玄公”,只低了头闷声斟茶,心中不免又将他一通捶打,权当泄愤。
第三轮结束时,天色已暗,苏禾、顾肱、赵雍、张允、王爽、曹行、谢余庆此七人入围,除苏禾外,其余六人皆是楚国人。
七人受公子厉、屈九先生、魏聃共同点评,史官在旁记载入册。
屈九先生点评苏禾时,沉吟不决,宫人再三催促,方道:“君天纵奇才,若宁静淡泊,潜心武学,必成一代宗师,若……”
宫人久等,不闻后续之言,便又催了一遍,屈九先生叹道:“若不然,则必成一代枭雄。”
慕星湖闻之,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几滴茶水溅了出来,打湿了衣角,我忙去清理,待凑近时,小声问道:“怎么了?”
慕星湖放下茶杯,道:“无妨。”
点评毕,七人当依礼拜师公子厉,唯苏禾婉言谢绝,自是皆大欢喜。
比武竞技至此,已达成其目的,功德圆满。至于第四轮争夺魁首,倒像是走个过场罢了。
公子厉温言道:“此番比武竞技,非为扬一人之名。诸位皆是我大楚不可多得的人才,当思报国恩,先修德行,再修武功,万不可因武废德,舍本逐末。最后一轮比试,乃是自家手足切磋,不可争勇逞狠,点到即止,诸位切记。”
众人齐声道:“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公子厉、屈九先生、魏聃三人筹划如何分组时,苏禾忽道:“我有一个提议。”
屈九先生道:“少侠请讲。”
苏禾道:“我等人数为奇,不便分组,且时辰不早,一一比试,天黑也未必能决出魁首,不如令他六人齐上,与我相斗,半个时辰内,第一个伤到我的为魁首,若无人能伤我,我便为魁首,如何?”
此言一出,观众席一片哗然,太叔乙眉头大皱:“这小子也忒狂妄了!”
公子厉询问左右:“屈公,魏将军意下如何?”
魏聃不屑地道:“黄口小儿胡吹大气!就照他说得办,给他点颜色看看!”
屈九先生凝神盯着苏禾,沉声道:“诸位俱百里挑一,皆非寻常。高手相斗,胜负往往在一线之间,便是老夫亲自上阵,怕也不能在这咫尺见方的擂台上,以一当六,半个时辰内毫发无伤,少侠可想清楚了?”
苏禾道:“在下不求成败、不求功业,只贪个热闹、图个痛快,望屈老前辈成全。”
屈九先生道:“既如此,公子,便依他所言罢。”
待七人一一站定,屈九先生忽道:“少侠,到了此时,便请亮出兵刃,报上真名罢。”
苏禾闻言,轻声而笑,顷刻间白影一闪,蓑衣、斗笠失了支撑,双双掉落,但见一位十八九岁的白衣少年手执白伞,临风玉立,朝屈九先生躬身一礼:“在下苏秀,牧野间一无名小卒耳,见过屈老前辈。”
屈九先生颔首道:“少侠请罢。”
六人将苏秀围了一圈,各自祭出兵刃,却都不愿先动,唯恐自己先手,引了火力,却给了旁人可趁之机。魏聃瞧出端倪,登时坐不住了,叫道:“你们倒是打呀!对付个黄毛小儿,怎也这般畏畏缩缩?”
苏秀扬了眉梢,挑衅地道:“诸位一齐罢。”
赵雍大喊一声:“大伙一起上!”率先持刀攻上,余者不敢落后,皆抢上前去。
苏秀身法奇快无比,不见其人,唯见白影如缎而舞,在众人兵刃间穿梭往来。不过片刻,王爽的长戟不知怎的被曹行的鞭索套牢,皆动弹不得,两人因而起了争执,赵雍喝道:“敌手当前,二位师兄不可自乱阵脚!”
太叔乙凑近慕星湖,低声解释道:“主上,这是借力打力的打法。这小子太狡诈了,六人一个一个上,车轮战打他,他定然败于体力不支,六人一起上,反而给他搭了帮手。”
“原来如此。”慕星湖问道,“他比你如何?”
太叔乙道:“他还没使出全力。依目下情形看,他内力浑厚,不在我之下,且招式奇诡,变化多端,难说得很。”
斗了几个回合,果如太叔乙所言,不是张三的剑戳了李四的手,便是王五的刀劈了赵六的矛,苏秀于夹缝中求存,却不伤分毫,只白衣上染了点点血污。
赵雍察觉不妥,高声道:“诸位师兄不可轻敌,顾师兄、曹师兄围他右翼,教他动不得手,赵师兄专攻他下盘,待他身法一乱,谢师兄和王师兄便直取中门,张师兄堵他去路——”
张允恼道:“我堵他去路,将魁首拱手让给教姓谢的和姓王的么?”说话间,挽了剑花,剑尖直指苏秀面门,合身攻上。苏秀矮身避过,左手画圆,在张允右臂上一圈,那剑便似被施了法术般转了方向,刺向赵雍。
赵雍挥刀格挡时,白影倏然而至,魏聃大叫一声:“休伤他性命!”赵雍去势已足,收势不及,下盘大空,以致后力不济,被霎时撑开的白伞撞飞了出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未知生死。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进退,皆住了手。
张允脸色惨白:“不是我……不是我……”
苏秀与众人相对而立,白衣白伞上,鲜血绽放如梅花盛开,衬着他清秀的面容、淡泊的气度,竟是分外清雅。
魏聃急急起身,奔至赵雍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舒了口气:“好在捡回一条命。”
公子厉奇道:“魏将军识得此人?”
魏聃又吩咐卫兵传唤医倌,这才回了坐席,摇了摇头:“不认得,这小子人还不赖,打死可惜了!”
公子厉看向赵雍半晌,若有所思地道:“此人临阵沉稳,不贪功、不畏败,能纵观全局,是个将才,好好栽培,日后或可堪大用。”
屈九先生道:“时辰虽未至,胜负却已分,诸位可有不服?”
张允见赵雍无恙,脸上方见血色,垂了头道:“苏兄厉害。”
王爽扔了长戟:“六个打一个,打成这德行,我是没脸再打下去了!我认输!”
顾肱、曹行、谢余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上皆有不忿之色,谢余庆当先道:“我不服!我要和他单独打!”顾肱亦道:“我也要和他单独打!”
苏秀淡然一笑,睨着三人,好整以暇地道:“好呀,你们排队站好,谁先来?”
屈九先生面色微沉,抿唇不语。曹行脸一红,摇了摇头,收了鞭索,走到一旁,低声道:“我不打。”
观众席上一阵骚动,盘雀儿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大声道:“你们以众凌寡不成,还要车轮战么?就算胜了,又有何光彩,真是丢人现眼!”
谢余庆和顾肱遭公主如此当众斥责,面上均挂不住了,收了家伙,灰溜溜地退走。
苏秀朝盘雀儿遥遥一拜:“多谢公主。”
盘雀儿双颊微微泛红,两手负于身后,手指打颤,似乎有些紧张,面上却是镇定自若:“本公主可不是帮你,父王圣贤,大楚向来公正开明,本公主只是不愿教天下人戳楚人的脊梁骨,耻笑楚人仗势欺人罢了。”
我不由看向盘雀儿,心中既诧异、又钦佩:这位盛宠之下的小公主,竟这般不骄不躁,进退有度,委实难得。
苏秀抬起头,一双清润的眸子凝在盘雀儿眉心,粲然一笑。
盘雀儿的脸更红了几分,端起茶杯,以袖掩面,作势饮茶。
苏秀夺魁,再无争议。楚王行赏时,苏秀却道:“大王,草民千里迢迢来到楚国,不为扬名立万,不为金银财帛,唯有一桩心愿,盼能了却。”
楚王向刘恕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点了点头,宫人传令道:“讲。”
苏秀徐徐转身,面向屈九先生站定,再出惊人之语:“草民想向楚国第一高手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