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三十九章:谁家少年足风流(1 / 2)
萧屈之事,朝夕间遍传郢都,怕不出半月,便天下皆知。
人皆言:萧亦城薄幸,屈湘儿善妒,颜舜华狐媚。众口铄金,竟生生将这段悲欢离合,说成了一桩桃花烂债。
今晨太叔乙和赤贯回来时,赤贯醉得不省人事,身上还残留着浓腻的脂粉气。我怒气上行,不免将太叔乙一顿数落,他两手一摊,道:“这丫头非要喝,我拉也拉不住,如何怪我?”
我气得直跺脚:“赤贯还小,你怎能带她去花楼?还把她灌醉!你居心何在?”
太叔乙鼻孔朝天,满不在乎地道:“十九岁的女娃,搁在寻常人家,也该作娘了,哪里小了?至于灌醉,更是无从说起,我可没饶她半杯,她自己一面喊着‘好喝’,一面一碗接一碗地喝,我好心相劝,她便动手。她武功本就高强,耍起酒疯来,我可招架不住!哎呦,是了,酒钱还是我垫的呢!夫人,你什么时候还我?”
我两眼一翻,骂道:“还!还!还!我还你个大头鬼!”
太叔乙啧啧道:“女人胡搅蛮缠起来,真是连阎罗手下的小鬼也得绕着道走!”
二人不欢而散,我自命人将赤贯送回固园歇息。
今日举行比武竞技,场地仍在成武校场。慕星湖执意携我出席,为此还被姬深顶撞了几句。我见拗他不过,便换了短褐,将脸涂黑,再将眉毛抹粗,混入仆从行列。
将至成武校场时,忽见甘吉迎面而来,步履匆匆,神色凝重,行至慕星湖身前,沉声道:“东临君,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出数十步,交头接耳,低语一阵,甘吉径往建安门方向而去,似是要出宫。
慕星湖令道:“成玦。”梁潜当即上前,躬身道:“主公请吩咐。”慕星湖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梁潜先是一惊,继而表情沉重起来,快步离开,亦往建安门方向去了。
慕星湖又道:“百川。”刑钺越众而前,领命而去。
临到开幕时,楚王方乘步辇而来,在宫人搀扶下落座,间或掩袖低咳几声。黄夔、萧亦城的席位上,均空无一人,甘吉离席后,仍未归来。
陶铸玩笑般问道:“楚国今日发生了何等大事,竟教大将军和大良造一齐缺席秋祭盛典?”
楚王向随侍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当即道:“回贵使的话,萧将军告病休养,大王心中担忧,特令甘相前去看望。”
“原来如此。”陶铸颔首道,“萧老将军常年征战在外,难得回家,本该享享清福,可偏又……唉,确是操劳过度了!尝闻萧老将军回郢都时,大王十里相候、亲自牵马,我原是不敢相,可今日萧老将军告病,大王竟派一国之相亲自|慰问,可见珍重之心啊!他日回曲淄,我定向吾王宣扬大王的仁德之行。”
楚王略挥了挥手,宫人高声唱道:“比武竞技正式开始,请公子厉、屈公、魏将军入场。”
公子厉、屈九先生、魏聃三人躬身领命,依序离席,在点将台正下方重新落座,公子厉在中,屈九先生和魏聃分列左右。
比武竞技预选赛入围者近七百人,由于人数过多,赛制稍有改动,第一轮擂台赛同时设十个擂台,由评审官团协助公子厉等人裁决。武人们以评审官点名次序入场,攻擂守擂,连胜三场者,入围第二轮擂台赛。
武人们所使武功五花八门,所用武器千奇百怪,什么旁门左道、奇门兵甲都有,放眼望去,但见演武场中各路人马斗成一片,热闹得紧,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今日是阴雨天,观众席临时搭了遮雨的草棚,场中却无任何遮蔽,好在雨并不大,时有时无,下片刻、歇片刻。
期间有宫人上前,为公子厉撑伞,却被其喝退:“天下英豪齐聚于此,众人皆受风吹雨淋,孤焉能独善其身?”只言片语间,大揽人心。
第一轮结束后,一百六十二人入围第二轮,评审官团退至场外,不再参与裁决。
有一武人,名唤于邛,因使淬毒飞镖,致令一武人当场身亡。
魏聃气得掀了桌子,指着他破口大骂:“奶奶的!你这龟孙子!竟敢使出这等没脸没皮的阴损手段!”
于邛慌忙跪地,道:“将、将军息怒!小、小人——”
“闭上你的鸟嘴!莫跟老子说话!”魏聃看也不看他,转过头对公子厉道,“公子你说罢,这厮该如何处置?”
公子厉犹豫难决,问道:“屈公怎么看?”
屈九先生道:“炼毒、暗器,虽不入流,亦是武学流派之一。”他指着花名册,道:“于邛出自五毒门,其兵刃为毒镖,名册中已写得分明。此次比武竞技既不限国别流派,便不能对于邛加以惩处。”
公子厉颔首道:“屈公言之有理。”
第二轮同时设三个擂台,连胜三场者,入围第三轮。
有一武人名唤马荣禄,身长九尺,赤膊披发,腰缠虎皮,使一对板斧,擂台之上,一声狮吼,众人皆惊,连场外的马群都哀嚎嘶鸣不已。他不足一盏茶的功夫连斩三人,其中一人更是被劈得脑浆迸裂、血肉横飞。
魏聃拍案而起,激动地道:“大王,此人实乃天赐我大楚的先锋将!我请将此人收入帐中,望大王恩准!”
楚王沉吟片刻,唤骁尧至身前,低声询问,沉吟片刻,又唤来宫人,耳语几句,宫人唱道:“传大王口谕:封庶民马荣禄为从八品越骑校尉,食千石,留镇国将军魏聃麾下听用。”
马荣禄愕然半晌,方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草民谢过魏将军,将军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公子厉温声道:“马校尉怎的这般糊涂,你该谢过大王才是呀!”
马荣禄忙又向楚王伏拜再三,众武人无不艳羡。
屈九先生道:“马校尉这一身功夫该当用在阵前杀敌、保家卫国上,再于此厮杀,委实多余。”
公子厉颔首道:“屈公所言是极。”又看向魏聃,道:“今日众人生死相搏,争个名次,所求亦不外建功立业。大王不拘一格提拔马校尉,已是隆恩浩荡,又何必在此同胞相残、徒增杀戮呢?将军以为如何?”
若非公子厉险些要了我的小命,我此刻真要为他拍手叫好。马荣禄虽神勇,可招式狠辣,与他对阵之人,无一活命,他就此退赛,确是免去了一场杀业。
魏聃新得一员猛将,心情极好,当下爽快地道:“好!荣禄,你且退下罢!”马荣禄躬身道了句“是”,便欲退场,公子厉轻咳两声,他愣了一下,旋即醒悟,慌忙转身辞拜楚王,楚王挥了挥袖子,令其自便。
第二轮毕,三十六人入围第三轮。第三轮设一个擂台,连胜两场者,可得三位评审官点评,对主审官行师礼,从此便是公子门生。
因于邛又伤了一人,众武人纷纷抗议,不愿同其交手,忽有一名唤苏禾、头戴斗篷、身披蓑衣的武人跃入场中,轻描淡写地道:“我来罢。”
彼时我正在慕星湖跟前伺候茶水,他转头问道:“太叔乙,这苏禾是何来头?”
太叔乙俯下身,低声道:“主上,今日场中不乏各门各派的高手,可唯独这蓑衣人,到现在也没使出真功夫,我瞧不出门路和深浅,只怕‘苏禾’也是假名。”
姬深道:“主公,我此前翻了卷宗,今次参加比武竞技的十之八九都是楚国人,这苏禾我有些印象,应是梁国人。”
我心下大奇,不由瞟向刘恕,暗暗寻思:他派人参加这比武竞技所为何来?
于邛与苏禾相斗数合,觑准时机,左右两手祭出八柄飞刀,瞄了苏禾周身各处要害,一起射出。
我倒吸一口冷气,暗道不妙,无怪乎魏聃着恼,这许多飞刀激射而出,人家挨着擦着,便中了剧毒,给他钻了空子,哪有甚公允可言?
苏禾不退反进,人如光影忽闪,穿越飞刀阵,须臾之间,奔至于邛面前,不见任何动作,于邛骇然道:“你……”话未说完,人便软倒在地,一刀封喉,竟死于自己的武器之下。
“好快!”太叔乙讶然出声,旋又大惑不解地道,“这小子竟然徒手接刀!”
公子厉和魏聃皆是一怔,想是瞧得不甚分明,屈九先生叹道:“少侠竟是百毒不侵之躯!方才见少侠的‘逍遥步法’使得炉火纯青,敢问可是师承青玄公?”
苏禾道:“屈老前辈果然好眼力,家师正是青玄公。”
屈九先生怅然出神,过得好半晌,方问道:“你师父近来可好?”
苏禾道:“尚可。”
公子厉奇道:“屈公认得这位青玄公?孤竟孤陋寡闻,未尝听闻,惭愧!惭愧!”
屈九先生道:“青玄公医术神通、武艺高绝,只是他寄情山水,闲云野鹤一般,从不问凡俗之事,是以声名杳然,不曾闻达于诸侯。”
慕星湖唤来太叔乙,问道:“青玄公是什么人?”
太叔乙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不知道,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