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会再仇恨（2 / 2）

他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声音有些压抑，“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莫青君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只得示意婆子们扶起大夫人，带着她一块儿出了院子。

在自己的儿女面前出了丑，大夫人心中颇有些尴尬和过不去。原本莫青君还并没有注意，但是被莫明修微微拉了拉袖口，她这才发现大夫人的面『色』有些青白不定。二人心下通透，就找了个理由二人一块儿走了另一条小路。

等到走上了小路之后，莫青君这才反应了过来。

自从上一次莫明修邀请她去他的院子里吃饭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面了。

对于这个盛名在外的兄长，莫青君心中是十分敬佩的。但是在敬佩之余，那敬佩愈多，那提防和警惕也就愈多。

莫青君没有去找他，他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表现的兄妹情深，还单独去找她谈心之类。不过在外人眼中，他们兄妹二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因为莫明修在不见面的时候，依然保持着送她东西的习惯。

不论是书笔还是零嘴，凡是莫明修有的，照样会如往常一般送给她一份。

而在别处见面的时候，尤其是在同老祖宗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他们兄妹还是如以前一样，表现的亲密而又情谊深厚的。

所以这样在其他人的眼中看来，莫府这一对亲兄妹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变坏和冷淡过。

可是二人的心中清楚，那不过是外头的假象罢了。

实际上，两个人之间如今更多的是尴尬和试探，兴许还夹杂了十分多的怀疑。在莫青君的心中，这便是她认为的莫明修的心思。

二人便这样一路沉默着，直至到了小花园，莫明修才忽然开了口。

“妹妹如今不爱同我说话了。”

对于这句话，莫青君无言以对，只得继续沉默了下去。而莫明修也并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莫青君，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可是不管你怎么变，你都是我的小妹，此生不会更改。今后若是遇到什么难事，不妨来找我罢。”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如一弯浅浅的月牙，“不论怎么说，我都是你大哥。”

看着面前莫明修的笑脸，莫青君的面上木然，心中却波涛汹涌。

莫明修兴许是猜出了什么，又兴许不一定，可是他这么说，便代表了在莫明修的心里头，自己是他的亲人。

亲人么？除了……娘亲和苏淮之外的，亲人？

他的脸依然是带着稚嫩和青涩的，可是他的神『色』，却是沉稳坚定，柔和又蕴含着不可抵抗的温暖。那秀气的眉眼里头，透出的是莫青君从未在除了云雾衣和苏淮之外的人身上所体会到的安稳。仿佛有天大的事情，都有这么一个兄长替她扛起来。

莫青君不由得有些慌『乱』，更多的则是『迷』茫。

然而莫明修果然是无比的聪明，在她还没有变脸『色』之前，就已然微笑着转身，绕着小花园走向了另外一条路。没有留给她半点反驳和质疑的机会，同样的，也是留给她思索和怀疑的机会。

这样想下去，就算莫青君的心中有着再多的怀疑，心中必然会隐隐的藏着一份信任。只要她肯相信，他便会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好好护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

母亲懦弱，老祖宗苦处太多、顾虑太多，今后谁能占得上风谁也不敢下定论。更则老祖宗年纪毕竟大了，而且顾虑的也太过周全，与王姨娘的争斗就算如今已经全面压制住了，今后也是很难继续如此下去的。

再则……最重要的还是莫老爷

若是今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大夫人是没有任何办法维护的住莫青君的，那么就只有他这个做大哥的才能护住自己的妹妹了。虽说他到时也未必就能做得出什么，兴许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是有些事儿，他不得不做。正如他天生就是莫青君的大哥，那末他就天生该护着自己的妹妹。

的确，正如莫明修所设想的那般，在如今莫青君的心中，正是如此的。

一大半是怀疑，而藏在心底的，则是连自己也不甚了解的信任。那一份声音告诉她，莫明修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出自真心。

然而面对着这一份真心，莫青君犹豫了。

她无法理解，莫明修的这份真心是出自于什么。出自于血缘？还是对以往那个已经消失了的小妹的感情？若是前者，她不相信；若是后者，她会愧疚。

此时的莫青君还并没有了解到，世间的人总不会是个个相同的。正如那些生在同一个家里头的孩子，长出来的『性』子就个个不一样。也正如王姨娘与大夫人之间的天差地别，二人之间谁也无法相互理解谁。

王姨娘看不惯大夫人的懦弱良善，大夫人更不会懂得王姨娘的狠毒心肠是出自何处。常常用自己的心思去揣摩别人，往往就容易出错。

无论怎么去想，如今的莫青君都难以揣摩清楚莫明修的心思，所以她只能将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

如今摆在她眼前最首要的事情，是如何在这越来越暗『潮』汹涌的环境里头生存下来。莫明修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是最重要的。兴许今后在他离开家族手握权力的时候，能够对自己有所助力，然而如今却是没什么话语权的。不过倒是可以先同他打好关系，毕竟谁也说不准以后……

想到这儿，莫青君猛然一惊。

她又开始不自觉的算计了起来自打这辈子重活了之后，她就学会了算计。到如今这份算计似乎已经渐渐的深入骨髓，甩都甩不脱了。

可是她并非王姨娘，并不是事事都想以功利对待的。

的确，刚刚重活的那一段日子，她打心眼里不适应这个身份，对身边的人都没什么感情。似乎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除了娘亲和苏淮，便没什么温情可言。包括身边的丫鬟，能利用的利用，能拉拢的拉拢，那些都非是出自真心的做法，而是经过了算计和考量之后所做的事情。

可是那不是莫青君，至少不是真正的莫青君。

她不会是上辈子那般愚蠢至极的，但也不该走向另一个极端，变成不择手段只求利益的人。

当算计这件事情已经变成了习惯，即使那一开始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到最后也只会『迷』失自己。

所以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对于莫明修的好意，莫青君是抱着善意和些许疑『惑』的态度来面对的。只是在过了一日之后，摆在莫青君跟前最为严重的问题，不是什么活下去也不是什么莫明修，而是段慧娘。

在同绿袅商量了之后，莫青君打算找那些新来的丫鬟们谈谈心。

这里头必然有老祖宗的人，然而老祖宗必然不会是坏心，所以莫青君如今也没打算一直瞒着老祖宗。更何况，时间久了之后，老祖宗自然也会有所察觉。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摆出来让老祖宗明白，老祖宗是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若是一直遮遮掩掩，反倒伤她的心。

对于自己的祖母，莫青君早已经释怀了许多。

不论怎么说，血脉相传，老祖宗毕竟是她的祖母。更何况没有害她的心思，没做过害她的事情，自有苦衷，那也是『逼』不得已。

虽说始终对老祖宗上辈子的漠视耿耿于怀，然而到如今却是不会再仇恨了。

毕竟老祖宗这辈子对自己始终还是掏心掏肺的，若是继续仇视，未免也太没心没肺了一些。

此时正是晚饭刚过，莫青君坐在里屋，看似百无聊赖的瞧着红梅绣花，却是趁着红梅垂首没注意的时候，与绿袅对视了一眼。诗画原本也坐在红梅的旁边瞧着她绣花，却被绿袅拉了起来。

绿袅满面笑容的与她闲话了起来，“诗画，你可曾学过女红？”

听她这样问，诗画十分迟疑的点了点头，面上有些微红，声音小小的回答，“也曾学过一些，只是略通而已，手上的功夫粗糙的很，并没有红梅姐姐绣的好。”

“瞧你这话说的，红梅手上的功夫可是比咱们府里许多人都要好，还被老祖宗亲口夸过的呢。”

被绿袅这样夸，红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抿着唇浅浅的笑了一笑。绿袅眼珠子一转，将话题引到了红梅的身上，“是了，我身边一直坐着红梅这么一个能手，却偏偏没怎么认真的学过女红。怪不得我娘老说我，总说要是我不好好学女红，今后可要怎么跟着姑娘一块儿呢？那岂不是要在姑爷家的下人跟前丢人么”

她说的不经意，然而听的人却十分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