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2 / 2)
宇文钰烨便起身,走到窗子边,目光似穿透外的青青树林,看到了下方那座石屋,石屋里的她此时在做什么呢?
他一念起,便纵身而出,站在了青青树林的高处,借着浓密的古树树叶遮挡着他的身形,远远望着下方的沈玥璃,这是大雨初停的时刻,林中泥土都泛着清香的泥土气息。
沈玥璃半躺在架在屋外的长椅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她正就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安然睡去偷一场梦里好时光。
宏祈坐在她旁边,安安静静地翻看着医书,不时抬头看一眼沈玥璃,眸子依然清澈晶亮,笑起来纯洁干净,好像在他眼中,只要有沈玥璃,别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宇文钰烨远远看着,伸出手来,像是想抚一抚沈玥璃削瘦了不少的脸颊,却只接到了几滴从树叶上落下来的雨水,他在指间轻轻捻。他已不会再觉得痛苦,能这样陪着沈玥璃,也是好的,至少还能看见她不是吗?
就如王婶婶说的,哄得她开心,便什么都好。所以他只是轻声发笑:“你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荆伊陪着黎卿卿坐在树林下方,两人齐齐抬着小脑袋望着上面的宇文钰烨,荆伊啧了一声:“黎卿卿,你现在还想跟沈小姐争一争吗?”
黎卿卿抱着膝盖,抬头看着宇文钰烨的背影,摇了摇头:“不了,烨哥哥是沈小姐的。”
自她知道,原来她早已十七岁年纪,不再是个可以胡闹的孩子,就不再称呼沈玥璃为玥璃姐姐,她比沈玥璃还要大呢,怎么好意思比她还不懂事?
她依然爱着宇文钰烨,依然唤他“烨哥哥”,可是她不会再愚蠢地犯一些错,当初那个人是沫子也好,是宏珍也罢,自己总是听了她许多的话,才害得沈玥璃一次次的身陷险境,终归到底,她曾错过。
于是现在她将爱收好,若是有朝一日,需要她去为当初的错事做补偿,她愿意。
“想明白了就好,就是不知道京里的那个花痴想不想得明白啊。”荆伊叹息一声,京里的那个花痴,一个人留守京中,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京中的春天比疆北的到得早很多,郊外的桃花又开成了花海的样子,冰灵一个人寂寞地守着一座偌大的烨王府,等得所有的事情她都按少主的吩咐做得差不多了,才有空来这里看一看这桃花。
她陪着少主来过这里两次,一次少主陪宏珍,一次少主带沈玥璃来,从来不是为了她而来。
桃花依然开得好,年年岁岁皆是如此绚烂的模样,不识人间愁苦。
偶尔她会极目眺望,望向北方,她的少主,她的小姐,她的荆伊,甚至她的黎先生,在那个北方疆北,如今怎么样?
黎锦偶尔给她写信来,除了告诉她少主在疆北的近况,也会说一说京中的部署如何调整,冰灵这个暗卫堂的堂主暂代了主事之职,先前担心众人不服,后来好在有拾堂的堂主周章助她。
在那个混乱不堪,众人甚至不愿意记起的九月九,周章看守着沫子,他并不知道那就是宏珍,后来真相被一层层揭破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沈玥璃和宇文钰烨身上,不曾有人注意过在角落,在暗处,在不知名地方的周章,他的脸上是何等的悲伤。
关于周章是如何爱上宏珍的,这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大家也不是很有兴趣去探听,只知道后来周章越来越沉默,沉默得整个人都如同他的刀与剑,不发一言。
“花堂主,蛛网已安排妥当。”满天桃花乱飞里,周章像是最煞风景的人,肃杀如铁的声音。
冰灵转身,收回了漫无边际的思绪,望着周章说道:“蛛网的人可已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周章回话。
“那就好,将风声放出去吧,皇帝正等着呢。”冰灵说道。
在宇文钰烨“云游寻医”的时候,皇帝显出了他格外嗜血狂热的一面,他当然知道当初在商洛虎口峡栈道那一场战事的真相,他很高兴,在那一场战事中,蛛网的人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啊!
这是醉骨楼传来的消息,皇帝反复确定好几次,最终相信了这是真的,他显得难以自持地开怀,笑声如魔音贯穿整个皇宫,当年他费尽心机想要除掉蛛网,却从来没敢真的下手,就怕宇文钰烨一个反咬,将他置于不利之地,不曾想,有朝一日宇文钰烨竟然会害死自己所有的人。
孔念安若是地下有知,是该为这样忠心为国的蛛网感到欣慰,还是为这样惨烈的代价感到悲伤?皇帝只要想一想,都觉得这是极美妙的事,值得他晚上喝尽好尽,叫来数个年轻的嫔妃庆贺。
既然蛛网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那蛛网那个总据点也就不必再留着了,里面可是藏尽了大周国所有污秽事,总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头。
所以,伟大的皇帝陛下,趁着宇文钰烨心如死灰销声匿迹之时,让醉骨楼的人倾巢而出,要一举将那个安置在半山腰位置的蛛网,彻底捣毁。
领头的人极有意思,是新上任不久,还没有做出什么功劳的太子殿下,宇文钰麒。
他率人前往,去到了他大哥的秘密据点,将里面的秘密卷宗全部搬出来,又放了一把火,把这里烧得干干净净,半点不剩,那座横贯的石桥也断裂。
但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那座处处是机关的山洞,他们进去容易出来却难,大火大概是烧化了控制机关的装置,在山洞里忙进忙出的醉骨楼之人,至少有一大半被机关杀死在里面,后来山洞也轰然倒塌,又活生生砸死了不少的人。
醉骨楼本是信心满满而去的,最后依然被宇文钰烨留的后手,生生杀了不少人,这对皇帝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那日,宇文钰麒站在山崖边上,沉重叹气。
那天晚上,冰灵提了笔写了信:蛛网尽毁。
信飞过千山万水,越过初春的桃花和叮咚的泉水落到宇文钰烨手中,宇文钰烨看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时,轻声笑了笑。
不在候门中,不知候门事,他的这个四弟,应该也是快要见识朱墙之后,最肮脏污秽,难以入眼的腐烂了。
疆北中没有太多桃花,只稀稀拉拉几枝探着春天的气息,沈玥璃院中却有一树,她对那桃花越看越不喜欢,这花总是让她想起太多不好的事,所以着了宏祈把桃花移走送去王婶婶家种着,自己辛勤劳作地种着她喜欢的各式花草。
宇文钰烨知道后只是苦笑,她倒是记仇,几株桃花之仇,她记到现在,还说忘了自己,这哪里是忘了,明明记得比谁都牢。
倒是楚殇大概是闲得无聊了,在路边上支起了个摊子,摆了一张八卦图,又树了枝幡,幡上写着“三铜一卦,测吉算凶”。
嗯,他终于干了一件跟他国师身份再相符不过的事儿,那就是……算命。
这让他有些郁闷,所以脸色也有些不好,他是大国师之尊,来算命的人便络绎不绝,个个都信他能算得出自己后半生是富贵是平淡,婆子姨子之类的人最多,谁叫这国师不但卦算得准,人长得还俊呢?
就算不算命,来看看这国师的清雅之貌,那也是大大满足的,满足的!
楚殇耐着性子,秉承着他乃国师,守护天下人是他之使命,那这替天下人算命也是本份的想法,努力地不把屁股从椅子上挪开,安安份份地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位公子将来不缺银两,半生富贵,但莫忘初心,钱财乃身外之物,多行积德之事有助于你。”
“那我最后能赚多少钱?”
“钱财不可计,怎样算多,如何算少,够用就好。”
“这位姑娘你姻缘极好,但切记要戒骄戒躁,才能保得白头到老。”
“那我未来的夫君是何模样,会跟国师大人你一般好看吗?”姑娘羞红着脸。
国师大人摸摸自己的脸,苦笑:“比我好看,比我好看。”